展覽推薦│《臺灣寫真通信》中的島嶼風景，從百年前照片回望台灣的獨特面貌

台北車站前的國家攝影文化中心台北館，是我經常造訪的藝文展館之一。這座展館以攝影為主題，免費展出各類型攝影作品，給人不少驚喜與啟發。而他不只有實體的展示，國家攝影文化中心官網不定期推出的線上展，也饒富趣味。

最近收到國家攝影文化中心的電子報，意外發現了「《臺灣寫真通信》中的島嶼風景」這場展覽，藉由近百年前日治時期的老照片，看見了歷史的片段，也看見了地方的演變、社會文化乃至政治的交織。

以下，簡單分享這場展覽五個子題各一張我覺得很有感的作品，藉此讓我們發掘台灣的獨特以及曾經的光影。

台灣寫真通信與那些照片的意義

這場展覽是以《臺灣寫真通信》一書收藏的照片為主，該書出版者與年代不詳，共收錄全台各地共120張照片，每張都有圖說，不只是充滿歷史意義，更讓人得以帶入當時的日本人視角，從截然不同的方式，去認知「如何觀看」這件事。

從這本寫真書，我們可以看到台灣的豐饒與美麗，同時也可以看見統治者想要呈現的「開發」面，並隱含著一種成功的象徵，邀請當時所謂的「日本內地」人民前往台灣觀光，一睹殖民之成就。整個寫真書中，有不少照片是所謂的「景點」，並且很常出現「如此美景不容錯過」、「無論如何必須一遊」等文句，或許因應了日本時代總督府為推廣觀光，由《台灣日日新報》發起的「台灣八景」票選，所帶出的觀光風氣。

「台灣八景」票選在當時獲得極大迴響，含日本本地的投票者，共計有三億多票，比總人口還多出八十倍，令人驚嘆。最終，人民與審議委員選出了「八景」「十二勝」「二別格」，成了日後島內旅遊的重要目的地。官方也積極透過各種活動推廣，發行手冊、明信片等，讓台灣八景成了「必遊」的景點。這些地方從單純的地點，變成了「景點」、「風景」，形塑出一種台灣在日治前未曾有過的休閒旅遊生活，一而再再而三的把島嶼的山水與人文，賦予了「意義」。

椰子林（高雄州轄下）

從前，椰子廣分佈於熱帶地區，椰子在臺灣最古老的品種應在紅頭嶼和高雄州潮州郡轄下，由荷蘭人傳入並開始栽種。樹幹單一直立、有環紋，高十五至二十五米，直徑可達五十釐米。樹葉是羽狀複葉，長五至七米；花為腋生、單性花，肉穗狀花序，若將花穗切開會流出甜汁；也可以釀酒或製糖。果實如人頭大小，成綠褐色或帶些黃色；果皮內有一種叫做椰奶（Coconut milk）的汁液與奶油色的胚乳，汁液呈乳白色、甜如糖水。

你知道嗎？我們現在在台灣各地看見的椰子樹，很大量是日治初期引進的。在1890年代，日本從海外引進椰科植物，試圖塑造出南洋的光景，或著說殖民者想像中南島應該有的風貌。

發表《臺灣街庄植物要鑑》和《臺灣行道樹及市街植物要鑑》的田代安定(1857-1928)。他提出行道樹是「社會的裝飾物」，必要能夠反映出一國文明與進步的格調，他歸納出椰科植物具有抗風性，也很適合臺灣的風土條件，因此建議臺灣以「印度南洋行道樹流派」的方向施行規劃。到了1930年代，台灣都市行道樹的椰林意象，成了這個島嶼刻板的代表性風景，展示出統治的「美麗成果」。

城隍廟祭典（臺北州大稻埕）

本島人最虔信的神明以媽祖和城隍爺二者為尊。城隍爺是在人死後審判其生前隱而未顯的罪行的神祇，是天帝身旁盡忠職守的檢察官。本島人深恐死後的審判，故而在世時事先對其奉承酬謝。從這層意義來看，就不難理解城隍廟祭典為何總是如此瘋狂熱鬧。祭典為農曆五月十三日，到了這天全臺北市的本島人都會放下一切事務來祭神。僅大稻埕一帶的參與者就超過十萬。

大稻埕霞海城隍廟前洶湧的人潮，不是只有在年貨大街時才有。在過去，霞海城隍廟可說是台北重中之重的信仰中心，甚至在清朝統治台灣晚期鐵道開通時，為了運輸前往大稻埕參拜的人潮，還特別開了加班列車(當時大稻埕在起站)。

從照片中我們可以看到滿滿的人潮擠身在大稻埕的二層仿巴洛克建築間，其中最顯眼的莫過於「寶香齋支店」，是老字號的台灣餅店，寶香齋二樓的「太平齒科醫院」，到了1931年由畫家楊三郎的哥哥承租，開了間「維特珈琲店」，是第一家台灣人開的咖啡廳。對照現今的位置，就在延平北路跟南京西路口，如今已成「森高砂咖啡」。對照照片裡人滿為患的景象，現今只有車來車往，實在很難想像。

說到咖啡店，當時的珈啡店可沒有那麼的「純」。日治時期的「珈啡店」，主要盛行於1930年代，不是四散咖啡味的地方，更多的反而是酒氣。而在咖啡店裡，有著「女給(ㄐ一ˇ)」這樣的獨特存在，女給是咖啡店裡的女服務生，但她們可不只是端茶水而已。他們時不時也會與客人有些曖昧對話與肢體微微的接觸，讓許多到訪咖啡店的男客如癡如醉。

而來到咖啡店的顧客，除了日本人，也有不少是台灣本土的知識份子，為了擄獲女給的心，甚至還有出現如何攻略女給的教戰守則。

淡水（臺北府轄下）

淡水為臺灣八景之一，以風光明媚為人所知，在臺灣北部是無與倫比的美景。城鎮背倚大屯山系的山丘，秀麗的觀音山屹立在海面、扼守著淡水灣的出海口，東北方的大屯山如在夢裡般沉睡著。夕陽極美，日落之際站在小丘上，眺望著漸漸褪色的海港小鎮，讓人想起聖多明哥城的昔日榮光，不禁為興衰無常的歷史長卷感到悲戚。

這張照片描繪的淡水，其實與我們現今看到的沒有太大差異，只是現在的淡水房子多了點，船也多了點，更現代了一點。在日本時代，因為對岸八里的觀音山外型類似富士山，而有「淡水富士」之別稱，在當時有很多這樣以淡水附視為遠景，河上小船為近景的作品。值得注意的是，照片右邊的戎克船，還能清楚看到船首的「眼睛」。如今到淡水舊漁港一樣能見到這類戎克船，我個人覺得是十分可愛。

話說看著這張照片的解說，有去過淡水的人似乎也能有同感。這裡除了魚丸阿給，其實更深層的東西，是曾經西方人在這遊走的歷史，那些古堡、教堂，讓淡水多了分西方情調，夕陽西下時，不免也會讓人想像，過去西班牙士兵、歐美洋商，不同時期來此的洋人，眼中的淡水，又是怎樣的秀麗？

臺南銀座通

臺南作為臺灣曾經的首都，與日本內地也有淵源。若遠溯自足利氏末葉，有「八幡船」健兒以此地作為到南洋的根據地而留下的事蹟，也有柏原太郎左衛門的英勇事蹟載入史籍；特別是母親為田川氏的明朝忠臣鄭成功，驅逐荷蘭人、奠定臺灣統治基礎而揚眉吐氣的事蹟。擁有如此歷史的臺南，直至不久前都還是死氣沉沉的老城市，然而卻因為市區改正而有了長足進步，以運河、高爾夫球場打造出摩登銀座街，官方與民間的努力讓人感動。

臺南市末廣町（今臺南市中西區，中正路），是當時臺南市首批有整體規劃之商業建築，我們熟悉的「林百貨」就在這裡。根據這張照片的引述，台南這座古都因為「市區改正」而從「死氣沉沉的老城市」復甦。

再過九十多年後，我們走過這座老城，曾經的日式風貌，除了林百貨，有些已被現代化的無聊樓房給隱蔽，但仍能見到生機蓬勃。特別是整個城市蓬勃的文史力，使之一點都不會「死氣沉沉」。

來到台南，我強烈推薦用步行的，用這樣的速度與方式，你才能更深度的發現這座古都隱藏的魅力。

建功神社

位於植物園一隅。本神社祭祀領臺以來對統治有功者，於昭和三年七月十四日舉行鎮座祭，昭和五年四月上旬竣工，以獨特的建築形制被認定是臺北名勝之一。建築設計由建築界眾所周知的井手薰技師擔任，此巧妙融合了日式、中式、西式的罕見建築風格，與植物園的景致相輔相成，極為美觀。近來因應民眾的需求，可在神社舉行婚禮。例祭日為二月十七日。

建功神社應該是格局最神奇的神社了，這樣的樣子在日本本島也沒有。

建功神社祭祀「明治28年以來，於臺灣戰死、準戰死、殉職、準殉職、殉難者。」符合此條件者，無論日人、臺人、原住民，官職有無，皆可入祀。其設計者井手薰打破過往神社的設計樣態，以鋼筋混凝土製造，並混入台灣、西洋風格，如鳥居像傳統牌樓般的艷麗，入門後的橋上有台灣廟宇常見的石鼓作為護欄元素，更在神社拜殿前，有座「神池」，神池的盡頭是西洋風的「手水舍」。而拜殿本體，是融合模仿自拜占庭、文藝復興建築風格，引起不少討論與爭議。

如今，這座神社大體格局還是沒變，只是多了點「加蓋」拿這座神社的拜殿來說，被用作國立中央圖書館總館閱覽室，於1955年設計出北方宮殿式外觀，包覆在原本的基礎上，裏頭的圓頂則加上了國民黨黨徽。此外，在1954年建功神社更結合周邊原有建設與土地，打造出被稱作「南海學園」的文教設施群。

南海學園的建築群本身很難讓人忽視，可惜的是建築內大多沒有什麼精彩的東西，只有一些小展覽而已，真的很可惜。期待未來歷史博物館重新開幕，能為這裏帶來更不一樣的風貌。

《臺灣寫真通信》中的島嶼風景

展覽網址：https://ncpiexhibition.ntmofa.gov.tw/tw/OnlineExhibition/Detail/230821122630400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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