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淺淺的讀過這本《國境之南,太陽之西》,你或許會跟我一樣冒出這樣的想法:「這根本是渣男的成長史」。
然而,這本書要談的,並不是外遇,不是那種感情的東西,縱使主角的作為就是這樣。
《國境之南,太陽之西》是村上春樹知名的作品,有不少人被這本書所描述的「虛無」與「孤獨感」所深深著迷。究竟「國境之南」是什麼?「太陽之西」有什麼?這,其實不重要,重要的是,「最後只有沙漠留下」…
國境之南?太陽之西?

《國境之南,太陽之西》的故事大綱是這樣:
戰後嬰兒潮出生的主角「始」是個獨子,與同是獨子的國小女同學「島本」朦朧相戀。小學畢業後,阿始因為搬家與島本分離,到了高中,交了女友「泉」,自己卻被泉的表姊莫名吸引,而嚴重劈腿,使得泉因他變成「令孩子都害怕的人」。
大學畢業,在教科書出版社工作的阿始,陸陸續續換了幾個女友,最終遇上了家中富有的妻子「有紀子」。在岳父的鼎力相助下,阿始開了間酒吧,經營的有聲有色,事業蒸蒸日上;與妻子也琴瑟和鳴,並生了兩個女兒,看似過著幸福的生活。
但阿始並不這麼認為,總覺得自己缺了某個部分。直到三十多歲,再次遇見了島本,又再度勾起他那強烈的情感….
所以說,「國境之南、太陽之西」是指什麼?
所謂國境之南,是指阿始與島本都愛聽的那首,爵士樂手納金(Nat King Cole)的老歌《國境之南》(雖然納金高的唱片沒收錄這首歌)。在我看來,象徵的是那到不了的彼方,不論是人生現實與理想的難以觸及的彼方,特別是阿始始終追求生命中「缺少的那部分」,那個與島本可能的甜蜜愛戀。
而所謂太陽之西,指的是島本所說的「西伯利亞歇斯底里」,意指終日在遼闊無邊,空曠無物的西伯利亞農人,某日「體內有個東西死去了」,於是拋下鋤頭,一路往太陽之西走去,直到累倒在地。
這太陽之西,有人解讀為對於某種理念的追逐,特別是對於「國境之南」這永遠到不了的彼端,一種拋棄理性,拋棄現有生活,不顧一切的追逐。或許正如主角阿始在關鍵時刻,認為「拋家棄子也無所謂」,而只想要跟島本共度的念頭。
現實的筆法,與中間性的虛無

有人說,本書一改村上春樹慣有的奇幻手法,而是相對寫實,相對「貼地」的作品,故而引起共鳴。每個人人生中,最終可能會有個「有紀子」,也會有個永遠無法相守的「島本」。而面對理想的追求,最終落得的結果,卻是什麼也得不到。
阿始曾經想過要放棄一切與島本相守,但他仍對自己的家庭,對妻子抱有情感,認為他過得很幸福,無法把自己百分之百都給島本。但島本卻是想要全部,只有是與否,沒有中間性的存在。
在中間性的東西不存在的地方,中間也不存在。
這句話放大來看,隱喻著人生並沒有中間性,不是生就是死;不是有就是無;不是愛就是不愛,這是一種絕對性的純粹,卻相對性悲觀的想法,或許也隱喻了某種人生觀。
在這種想法下,中間性是空的,或許就像經典電影《少林足球》中,周星馳飾演的阿星,請三師兄加入足球隊時,那句現實性滿滿的話:
簡單的來說呢,(拋硬幣)要不就是公,要不就是字,永遠沒有中間的!簡單來說,或然率就是0!
然而,三師兄憤恨丟下錢幣,卻奇蹟的讓硬幣因卡在縫隙中,而立在中間。
比起這本小說的沉重去中間性,《少林足球》不只表達中間性的可能,也表達了實現夢想,實踐那種到不了彼岸的可能。
最後只有沙漠留下

有些東西像被切斷一樣卡一聲消失,有些東西需要花一些時間像雲煙一樣慢慢消失散去,「然後最後只有沙漠留下」。
阿始高中同學所說的這句話,正是這本書的宗旨:「最後只有沙漠留下」。
阿始對於島本濃烈的情感,最終仍是無法得到與他共度的歲月。西伯利亞農人奮力地奔向太陽之西,最後留下的卻只有沙漠,那心中的國境之南永遠無法到達。
這種人生觀的空寂與虛無感,成了這部作品最迷人的聲韻。
而乍看阿始與島本的一度相遇,或許,也只是一場空。
小說家伊格言對於書中最後一段這樣解讀:
這位阿始的青梅竹馬(與阿始同為獨生子女),三十七歲,有著迷魅笑容的美麗女子,或許自始至終(或至少自童年分別之後),無論是在小說的寫實意義或象徵意義上,極可能只是阿始心中的幻影。於島本失蹤之後,白色信封亦隨之消失,甚至未曾留下任何有關於她的存在痕跡。仔細檢視《國境之南》所有關於女主角島本的細節,自這場外遇伊始(由島本首次出現在阿始的爵士酒吧起算),作者村上幾乎未曾描寫島本與其他角色間(除了阿始本人之外)較長時間的互動──包括爵士酒吧的員工。島本的現況,島本的背景,島本的個人歷史,都被那充滿神秘感的樹海迷霧般的話語或死亡意象所隱蔽了。
那白色信封,是阿始在某次的偶然間,遇到與島本有相似姿態(跛腳)的身影,一路跟蹤,所遇到的奇異男子,塞給他的十萬元,要他別再跟蹤。
在書末,隨著島本的異樣消失,阿始深鎖在桌桌抽屜裡的白色信封也莫名消失,這是書中奇幻的部分,也或許是種隱喻:島本自始自終都是阿始的一種理想型,真真正正的理想型,只存在幻想之中。
而對於島本那種瘋狂式的眷戀,也在阿始意外地在遇到泉,看見他那毫無表情的面孔後而清醒。
或許,泉代表的正是一種現實,在釐清、目睹現實後,所謂理想,又或說幻想消失,而喚起當時自己對於泉的所作所為(劈腿泉的表姊)引起的強烈罪惡感,以及回到現實的衝擊。
阿始在這之前,看到信封消失,開始質疑起多少現實是「我們所認為的現實」時,多多少少顯現出一點蛛絲馬跡。
不論如何,回到現實的阿始,繼續試圖回到那家庭的生活,和有紀子,和兩位女兒快樂共度。但在隔日天亮後,他卻怎樣也起不來了。
不論如何,最後也只有沙漠留下,任何人事物,都只是中間,而中間,並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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