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又高升:高士神社的前世今生

「如果我回不來了,以後就來神社相見」

1943,正是最水深火熱的一年。「高砂義勇隊」的他,綁著旭日頭巾,在這座白色大鳥居旁。抱著家人,用排灣族語說。他知道,從此一去可能不復返,但他必須站出來,不只是為了這個「大日本帝國」、為了那個遙不可及的天皇,而是為了更遠,更崇高的東西。

然而,1945年,秋天。日本戰敗,台灣等著「光復」。

這座神社,被視為「殖民餘孽」、「日寇資產」,在一場風災後,就此荒廢。遠在天邊的他,再也找不到那座鳥居,那個神界與人間的門戶,只得在陰暗中徘徊。

日出

耆老陳清福與族人們,不時間會來到這座廢棄的遺址,望著斷垣殘壁、荒煙漫草,感慨。「雖然說這是殖民時代的遺物,但神社不建起來,我們無法見到他們….」說著說著,不自禁鼻酸。

「可是我們沒錢…」有村民這樣問。「但是…不蓋…我們找不回祖靈阿….」有人這樣說。

陳清福無法忘記那天,惜別的族人們,那個眼神,就像落日一樣,燦爛動人,卻也哀傷。

與此同時,遠在海的彼岸的佐藤健一,似乎感覺到了什麼。

31947164_505776106490809_6686887071937724416_n佐藤健一(左)。圖/高士神社社務所

佐藤健一是日本神職人員,擔任最高地位的祭官─宮司。對於三一一大地震期間台灣人對日本的援助,他感懷在心、此外,對於先前日本NHK電視台因為報導二戰時日本殖民台灣相關節目,將台灣原住民照片上標示「人間動物園」,引發高士村排灣族人不滿,跨國提告,而感到愧疚。

他透過管道得知當地人想重建神社的心願,於是親赴台灣,開啟了高士神社的新篇章。

20901343_402450396823381_4312150462188617033_o圖/高士神社社務所

2016年,在佐藤多次奔波下,高士神社重建了起來。白色的大鳥居成為人們口耳相傳的打卡秘境,而一旁由玻璃屋保護著的「全面千鳥破風」與「軒唐破風」造型神社,並非供奉著天照大神,而是那些排灣勇士們。

牡丹高士豔陽下

46990129_636978936703858_8221906605411663872_o佐藤健一與黃俊瑜。圖/高士神社社務所

2018年5月5日,高士神社重建於此已經近兩年,但這是頭一次,由非日本的神官,舉行例祭。他,這位主持的神官,叫做黃俊瑜,當年才25出頭。

他從小就對日本神道有著極高的興趣,志願非常獨特,正是成為一名日本神道神職人員。因此還遠赴日本打工換宿進神職人員養成班學習。但礙於國籍身分,而被拒絕。

透過Fb,他與佐藤結上了緣,這份熱情,深深打動了這位獨身的神職人員。

2018年5月5日,這天,黃俊瑜終於穿上他夢寐以求的服裝,作著他夢想中的職業,而且還是在台灣。

「父親,謝謝你,我一定會全力以赴,辦好這次的例祭!」走入祭場前,他望著一旁戴有慈父笑容的佐藤,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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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14445930_1266168146735445_8929837469240212168_n高士神社旁的牡丹社事件紀念碑,正是說明著不忘過去,珍惜當今。圖/高士神社社務所

高士神社的故事,是我為工作蒐集「全台神社遺址整理」時,無意間發現的。當初以為就只是一個打卡熱門的老遺跡,沒想到背後還有這一段台日情誼,想說一定要記錄下來。

高士神社的重建,挑動某些人的敏感神經,認為是殖民再現。但此時的高士神社早非昔日的高士神社,而有些人只會一直活在過去。

雖然這神社如今祭祀二戰時為日本打仗的原住民台籍兵,使之成為類似「靖國神社」的性質。但祭祀台灣人的先靈,我個人認為並無不妥,何況這還是個讓相隔兩界的親人能夠在精神上相聚的最佳場所。

此外,高士神社的祭典並非只有日本神道祭儀,更是以排灣族儀式並行。當時神社的落成,甚至是在台灣基督長老教會牧師祈禱下成立的,這,不就完美見證了台灣的多元並呈,包融並蓄嗎?

而高士神社牽起的台日情誼,更可在佐藤收黃俊瑜為養子這關係上顯見。當初建設時,更是日本民間組織為報答311的援助,募款一千萬自建的。

另就單純經濟面來說,這個神社也為部落帶來了新氣象,與新生活。

這個象徵的過去與現在,還有未來的地方,絕非殖民遺緒,而是一段新關係的里程碑。真希望我也有個機會能夠前往高士神社看看,不只感受那份美麗與神聖,還有背後的故事與跨越兩國的友誼。

高士神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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